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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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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第54章

屋子裏是黑暗, 電影播完了,就停在片尾的黑底白字的感謝上,凝滯成一片灰, 化成水了的太陽在一窗簾之隔外潺潺流動,河流般亮閃閃的,只要有只推開窗子的手, 那灼灼的金色就會跳躍進來了。

屋內的光線是不足以讓他們把彼此看得明白的,他突然伸出手來握住霍昭的手,放到自己的臉上,像是一團不燙人的火焰, 不用一股風來吹就飄過去了, 冒著暖融融的熱氣,一下就燒到了霍昭身上, 再寒冷的雪都會溶化掉。

霍昭涼得像冰一樣的手碰到李霽溫熱的臉頰,一動也不能動, 在偽裝被打破的同時, 他也完全被打敗了。

被困在屋子裏的人在嘗試推開窗的時候,那扇玻璃窗便“砰”地一聲被一只笨拙的鳥兒從外頭撞碎了, 事實上,世界上的任何一座牢籠都是如此。

“我知道的。”李霽像毛茸茸的小狗那樣拿臉頰拱拱蹭蹭霍昭的手,小聲說別的,似乎這只是不值一提的瑣事,“你很冷嗎?你的手現在很冷。”

“不冷。”霍昭道, 聲音生澀, “你不覺得我惡心嗎?我根本沒你想得那麽好, 現在要走還來得及。”

“李霽。”他艱難地試探,緩慢開口, “不用可憐我,也不用同情我,不要因為這個而裝□□我,你就不害怕嗎?”

說完這些,像洩盡了最後一絲力氣。

霍昭當時看了李霽記在本子上的內容,李霽也許不確定這是個夢還是真實,霍昭卻很清楚那些傷和他的心理疾病的確存在,只是還沒那麽嚴重。

所以,書裏面也是他害得李霽又被扯回到劇情裏,再次打破了他生活的寧靜嗎?如果他沒敲響那門,是不是李霽就不會又被卷到劇情裏,還被人帶走了?

霍昭也試圖回憶起一星半點,但卻想不起來那之後的所有事,他怕失去李霽,但更怕李霽恨他,怕李霽真的因為他而有一絲一毫的危險。

沈寂良久,李霽喔了一聲,又醫生一樣認真地把霍昭的那只手捧著端詳,去看霍昭手腕上的傷,無視了那些話,嚴肅吩咐:“手腕上的傷待會兒必須要清理一下,不然會感染的。”

他回憶起當時被騙到俱樂部的狼狽景象,霍昭給他買了那麽多的藥品,還讓他上好藥了發給他看,但是霍昭對自己卻沒有這麽好了,於是又盯著看了那疊著的深深淺淺的傷口不知多久。

鬼使神差般,李霽低下頭,垂著眼,嘴唇在他受了傷的手腕上碰了一下,一觸即離。

李霽不知該怎麽回答,然而這就是他給的答案了,所有要說的話都通過這個輕輕的觸碰,從他的唇裏鉆進霍昭的身體裏,這一瞬間的接觸就足夠抵得上許多陳詞濫調的解釋和不走心的安慰,是永遠忘不掉的。

這一道經年難愈的傷口,除了愛的手,別的手一碰就會流血,如果沒流血,那就一定不是因為不是可憐,也不是同情,而是出於愛。

他在告訴他,這個吻不是因為別的,而是出於喜歡和愛,是先有了愛,才會有別的。

李霽本性如此,不願意給不確定的懷疑妄下定論,更不願意去揣測霍昭是否真的如同表面,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什麽都意識不到,什麽都察覺不出,在霍昭第一次見他就那麽友善的時候,在他被冤枉霍昭一次又一次地幫他的時候,在霍昭讓他住進家裏的時候……無數次,李霽早就無數次地想過這是為什麽了。

同時,他也察覺到霍昭和他有些不一樣的、稱得上病態的地方,只是其實比起猜忌質問,他更想親口聽到霍昭和他說,他是個怎麽樣的人。

如果霍昭是那麽溫和完美的,那當然很好,可是如果霍昭生病了,是暴戾的、脆弱的和敏感的,那也沒什麽不好的。

李霽靠近,直勾勾盯著著霍昭的臉、眼睛。

然後他慢慢抱住了霍昭,把臉埋在他肩上,聲音悶悶的,透過布料傳進霍昭的耳朵裏:“哥,做了那個夢,我很高興。”

他思索著,不得章法地說:“我好開心那是真的,原來我們早就認識了,那就多了那麽多在一起的時間……你不是早說了你是我的了麽,那我現在就要你去把這些傷口處理了,哎,你得聽我的,知道了嗎?”

這話說到後來有點兇巴巴,但又底氣不足的意思,但霍昭沒有推開他,就這樣抱在一起,過了很久很久。

“都聽你的。”霍昭輕聲說。

*

之後,霍昭聯系了心理醫生,約了定期的治療,李霽大多數時間和他待在一起,並且強硬地沒收了霍昭的那塊表,要求霍昭這段時間都不能戴表,定期給他檢查手腕處的傷愈合得好不好。

霍聲在監獄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,霍家人試圖給他爭取緩刑,霍聲父母自己不敢上門求霍昭,求著霍老爺子過來,結果當然是被拒絕,連門也沒進,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。

由於情節惡劣,最後霍聲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,沒幾天好活了,霍家和李家的婚約當然也就作罷。

沈清度成了他們那個圈子裏頭的笑柄,要是換做平時,早就有一幫好哥哥幫他出氣,周行簡、霍聲、沈清空都不會允許別人欺負他。

但他早就不是那個仗著寵愛為所欲為、自視甚高的沈家小少爺了,不過是現在還有個名頭,他終日惶恐著,根本不敢在家裏鬧,生怕沈父不高興了就要把他趕出去,把李霽接回來。

好幾次驚醒,都是夢到自己被趕回到那個山溝溝裏,那個充滿了貧窮、暴力,住著無知的父母、呲哇亂叫的小孩的小破屋子,終日粗茶淡飯潦草一生。

他以說李霽的名義約周行簡出來聊聊,這次周行簡沒再推脫了,沈清度心裏冰涼,但還是叫著行簡哥哥,求周行簡和自己結婚,還提到了許許多多他們少年時期的“美好回憶”,絮絮叨叨的:“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的那個和你表白的男生,當時你和他說,讓他別癡心妄想了,這輩子都只會喜歡我一個的,對了,還有那個讓我給你情書的,你把情書當著他的面撕了……”

周行簡也沒了耐心,他本來就惦記著小說裏的那些腌臜,想著自己居然被戴了綠帽子的事,現在沈清度不提還好,一提那些他之前為了追求沈清度做過的蠢事,他就更覺恥辱,徹底不裝了,直言自己喜歡上了李霽,讓他們趁早換了回來,否則一切免談。

“你憑什麽會覺得我會要一個給我戴了帽子、被霍聲睡了那麽久的男人?真當自己還是中學的時候嗎?沈清度,別裝傻了,你這才叫癡心妄想,我們都不是小孩兒了。”

尖銳的話語讓沈清度難以置信——這些話,以前周行簡從不會對他說,都是周行簡對他的那些追求者說的,沈清度在那些時候,看著那些小男生的難堪的表情,往往覺得很愉快,直到今天,這些話落到了他的頭上,如同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
他意識到,假如失去沈家的庇護,他恐怕和那些被他嘲笑的人沒什麽區別,那些少年時的所謂喜歡和追捧不知何時早就煙消雲散,如同往日雲煙,都是不算數的。

既然都撕破臉皮了,他也強撐著,對周行簡冷笑:“行啊,周行簡,你以為你就是什麽清清白白的好東西嗎,是,你是和我撇清了,但你以為李霽攀上了霍昭,他看得上你?!”

周行簡氣死了:“這又關你什麽事?你記著,再過一周,你們沈家不把李霽換回來,我們兩家的合作就不用繼續了。”

反正沈家不過強弩之末,有人扶一把還能回到過去,如果沒人,或者再被踩一腳,就徹底玩完了。

這不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,兩人搞得不歡而散。

沈母還是心疼他的,安慰他說,他好歹也是個京大美術系的高材生,馬上就要入學了,也算是沈家的驕傲,就不要想那麽多,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才是正理。

沈清度失神地問:“……媽,你不會同意把李霽接回沈家的,對不對?”

沈母被噎住,拍拍他的背安撫:“這個,就算小霽回來了,你也永遠是媽媽最疼愛的那個孩子——”

話音未落,尤其是聽見了那個“小霽”的稱呼,沈清度就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崩潰了,大哭道:“連你都要拋棄我了,我森*晚*整*理就知道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的!”

沈母好話說盡,沈清度又哭累了,才勉強讓他安靜下來,心神俱疲。

這些日子沈家發生太多變故了,先是沈清空因為李霽進了監獄,沈家的資金鏈也接連出了問題,好不容易搭上了霍家,結果又出了這麽一碼子事……

她安慰著沈清度,倦怠的同時,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絲陌生——這真的還是那個小時候會甜甜地叫她媽媽,要她讀故事哄睡覺,把冰淇淋都和她分享的清度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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